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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我覺得鐘棘師兄可以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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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單純不做作的無言,讓啾啾懷疑他根本沒想好要怎麽威脅她。

怎麽說呢,你們兇巴巴的男孩子都是這麽簡單好懂的嗎?

對方瀲灩的眸光微動,似乎還在苦思,表情莫名煩躁。

啾啾被他抵著肩膀,眼睛黑沈沈的,猛地用腦袋往前一撞!

“!!!”

幾縷碎發摩挲過了少年的額頭,癢癢的,他愕然提了下眉,反應很快,一息間已經退後數丈遠。

就差一點,她額頭就撞在他額頭上了,那一刻他幾乎感受到了她略帶寒意的體溫。

好險。

少年震驚:“你做什麽?”

“我就是在想,我根本探查不出你的修為,說明你比我厲害很多,那我要怎麽打你,拿頭打你啊。”啾啾闡述,“然後我突然意識到,我可以拿頭打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少年楞了楞,與啾啾大眼瞪小眼。不過片刻後,他又笑了:“你倒是挺聰明。”

“可惜沒碰到你。”啾啾沈聲。

她看起來多少有點遺憾。

少年想了想,安慰她:“就差一點點。再努力一下也許就成功了。”

“我會努力。”啾啾道。

……

不知何處燕雀飛過,翅膀撲棱出一陣清淺的風,蕩得積雪撲簌簌落下來,給這死寂的世界添上細碎的熱鬧。

……

哪裏不對。

少年突然醒悟過來,用刀一指,又兇了:“不許耍小聰明!我都說了,突破瓶頸,不是磨煉你本來就有的優點,是要讓你打破你的阻礙!”

“現在認認真真和我打,拼實力和我打!”

聽起來會很累人。

啾啾舉起手。

少年讀懂她動作:“又怎麽了?”

“我想先睡會兒,你來之前我本來準備睡覺的。”

“喔——”他還蠻好說話,收了刀,“那你睡快點。”

於是啾啾在山巖下面睡了一覺,這裏比較擋風,雖然修士已經不怕小風小寒,但風大了依舊會覺得不舒服。

啾啾睡眠質量不太好,只睡了兩個多時辰。

醒來時世界已經全部變樣。

熟悉的賽博都市,高樓疊著高樓,仿佛積木壘出來的龐然怪物。城市裏沒有任何居民,只有巨大的紫色燈牌下映著個修長高挑的身影,帶著少年人的單薄。

那人正擡頭看著不遠處轉動的射燈,表情是顯而易見的驚訝。

察覺身後悄無聲息地多出個人,少年收回視線,沒回頭,燈光下摻雜了紫光的瞳孔往左滑了下,用餘光瞥著那小小只的少女,稍稍咧開嘴角:“這就是你識海的真面目?”

白天是平靜無害的一片的雪,到了晚上,冰雪漸融,銀裝素裹中轟然聳立起出猙獰的鋼筋怪物。

每個人識海的樣子都不一樣。

啾啾曾經見過溫素雪的識海,那沈默淡漠的少年,識海中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墳墓。永遠灰沈的天空下墓碑林立,死寂無風,霧氣招搖。

而啾啾自從恢覆了一部分記憶以來,識海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。

截然不同的白天和黑夜,兩個都是她的世界。

啾啾“嗯”了一聲,站在旗幟的陰影下,稍稍低著頭,抽出劍。

“那我開始了。”

“來吧。”

少年爽快地應了一聲。高束起的長發,隨著轉身的動作,在空中劃了條輕盈的弧線,最後垂蕩下來,然而還不等它停止搖晃,整束鴉羽般的黑發又猛然一晃!

啾啾已經提劍刺了過來,迅疾如風。

她體力不行,力量也不行,很少能站樁打架,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靠沖撞而去的力度和高頻的攻擊頻率彌補缺陷。

長劍直指少年眉心,對方本能地偏過頭,然而啾啾卻預判到他的動作,不等他站定,又用另一只手蓋向他,掌心凝著尖銳木刺。

少年身子一矮,從她手臂下繞過,啾啾立刻回身一踢。等他後退一步,又是從天而降的木刺雨。

小姑娘沒什麽花架子,攻擊姿勢看起來不夠漂亮,但幹凈利落,每一次動作都花了心思在算計,致命且有效。

然而一套組合拳下來,少年依舊游刃有餘,連刀也未曾抽出。只能在他游龍似的馬尾間偶爾瞥見他咧開的嘴角和囂張的犬牙。

即使已經預判了他的移動方位,還是沒法碰到他,這就是實力間碾壓的差距。

這樣不行,雖然保證了體力的消耗達到最小,但碰不到他也是徒勞。也許她需要把所有體力賭在某一次的爆發上。

啾啾猛地收回手轉為劍擊,劍尖往上斜掠,可惜不等她一個動作做完,面前的少年已經不見。

她心臟猛地一墜。

後面——!

她直覺地轉過身,緊接著,身子微微一僵!

黑暗中一只白皙的手迎面朝她伸來,手指細長漂亮,可那一刻,龐然的威脅感宛如實質,壓得人喘不過氣,仿佛遮天蔽日的陰霾籠罩全世界。

指縫後能看見少年興奮卻殘虐的眸子。

那只手直直探到她眼前,指尖帶著灼熱溫度。

啾啾身體本能地滯住。

對方卻並未再向前,只堪堪停在她眉心,片刻後,屈指彈了下她額頭,輕輕的。

“你輸了。”少年笑得囂張。

心裏有什麽東西突然撞了一下。啾啾擦了把額上的冷汗,抿唇道:“再來。”

這次她先用了仙法攻擊。

幾分鐘後,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:“你又輸了。”

……

“還是不行。”

……

“太弱了。”

……

“再來。”

……

整整七天,啾啾都在和他戰鬥,也不睡覺,累了就席地而坐閉目養神。

她休息的時候,少年便會很感興趣地在她識海裏的大街小巷穿行,他很像在夜色中大搖大擺路過的晝行動物,向著光亮處。

好幾次啾啾睜開眼,都看見他站在廢棄工廠的鐵架樓上,衣袍隨風而動,巨大的LED屏在後方散發光明,勾勒出他黑色的剪影。

美得驚人。

她的戰鬥依舊沒贏,但是從一開始連他動作也看不清,變成了勉強能接近他衣角。

好幾次,她差點就摸到了。

少年游裕得很,迄今為止連刀也沒祭出一次。

啾啾卻放下了自己會不小心傷到他的擔心,拿出你死我活的態度和他動真格。

——因為她每次輸之前那一瞬間的恐懼,都讓她膽戰心驚。

連啾啾這種對生命些許漠視、隨時做好了戰死準備的人,也能因那種鋪天蓋地壓來的威脅而呼吸一滯,然後心底不知名的東西便開始橫沖直撞,想要破殼而出。

“休息好了?”

見她站起來,少年跳下鐵架臺,幾個縱身到她面前,微微擰著眉,似乎有些煩躁。

遠處的夜空已經隱隱撕裂,露出一片黏稠的黑暗。

啾啾沈默著舉起了劍,眼睛隱匿在陰影裏,沒有絲毫光明。

“我開始了。”

“喔——”

萬萬沒想到,這次沒等她攻擊,少年便先足底一蹬,閃電似的掠到她面前,擡起手——

隨意得仿佛掌控著生殺大權,讓人感覺自己是他指間一根能輕松折斷的野草。

啾啾瞪大眼,心跳一停,眼睜睜看見那手如同慢動作一般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。接著,她整個人如同一顆流星般急速飛馳出去。

新一輪戰鬥再次打響,卻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,這一次,少年是極具侵略性地主動進攻,他一主動,便是讓人連呼吸也不敢用力的兇殘可怕。

他一言不發,攻擊迅疾狠厲,每一根手指都凝著讓人臣服的戰栗氣息,抵攏的時候,眼前只會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死字。

就算啾啾拼死反抗,也只能支撐一分鐘。

然而少年連層細汗都沒出。

這種恐懼感過於震撼。如果說之前,她還能在兩次戰鬥之間留一絲喘息空隙,現在便是完全沒有留給她放松的機會。密密麻麻得如同一場暴雨。

一次、兩次、三次。啾啾眼睛越來越黑。

窒息的恐懼下,心裏的東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跳動得激烈。

城市早就在他們的戰鬥中千瘡百孔,“哢擦”,又一處玻璃在烈風中破碎,啾啾瞳孔中突然滑過了一個屋子,粉紅的兔子床單,星星燈輕輕搖晃。

大腦好像有一瞬間恢覆了一絲理智。

“不要破壞那個房間。”

她下意識喊出來。

少年的破壞力道立刻換了個方向,沖向她,楞神的一秒鐘,她脖子已經被他捏住。

這次是真的捏住,甚至能感覺到喉嚨上的壓迫。

少年擰著眉,抵在面前:“我問你。”

他聲音低沈:“你是不是一邊想著要拼全力打架,一邊又想著輸了也無所謂,死了就死了?”

這有什麽不對?

啾啾說不出話,少年的手捏得更緊:“既然你覺得無所謂,那我現在就可以殺掉你。”

無所謂是真的。可在這驚駭的攻擊力下,恐懼也是真的。

心裏好像有根天秤搖擺在行與不行之間,最後蔓延出一把火燒向心的屏障。

電光火石間,她的家再次落入眼底。

這次不僅僅是家。

還有人。

啾啾看見爸爸沈默地擦拭相框。媽媽坐在梳妝臺前擦眼淚。哥哥將游戲機永遠塵封在了箱底。

他們……還在掛念她。

對了,她想回家。一直都想。

眼眶突然一熱,她咬牙:“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因為她家人還在等她!

啾啾心臟劇烈跳動:“只有鐘棘師兄能殺我。”

少年冷哼:“其他人不行?”

“不行。”
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

心裏那東西蠻橫沖撞,在少年的捏緊的手指下越來越拼命,越來越瘋狂。然後——

少年俯下身,握著她喉嚨的手指收攏,他揚起聲音:“那你就想個辦法,在鐘棘殺你之前,保護好你自己啊!”

“砰”的一聲。

沖撞了許多天的東西終於沖出了心的牢籠。

啾啾不缺戰死的勇氣,卻缺乏活下去的欲|望。

已經快要碎裂完全的天空下,生欲的種子一瞬間恍若長|槍百折不撓直直向上,帶著幾乎毀天滅地的決心擊穿凍土。

眨眼功夫已經長成參天巨物,屹立在黑色的天空下,軀幹柔軟,布滿觸須。破土而出的第一時間,便猛地襲向那紅衣少年!

要幹掉他!

似乎還謹記著她的決心,藤條一把將他卷起,根本不給少年反應時間,其它所有觸須一擁而上,束縛拉扯著,迫使他在空中張開四肢,空門大開。

胸上腰上脖子上,全是糾纏的觸須。

……

“你怎麽突破出這麽個玩意兒。”

少年倒是不怕,就是覺得有點惡心,很嫌棄。不過片刻後,就笑了。

“算了,倒也不錯,至少比你的木——”

“啪!”

他聲音突然一收,抿緊唇。

過了死寂的幾秒,少年眼睛一點點燒紅,渾身上下都傳遞出危險的信號。

——剛剛,一根觸須很不知好歹地,打在了他的屁股上。

……

全場靜默。

連觸手都不敢動了。

啾啾在壓抑氣氛中終於一點點清醒,她急忙松開觸手,將少年放下來,面無表情:“對不起。”

少年眼睛裏還有血絲,盯著她。

許久後,他才不甘心地嘁了一聲,別過臉:“……算了。”

他不是會為這種小事大動幹戈的人,她估計還沈浸在剛才的戰鬥中,不怪她。

他成熟穩重,不會斤斤計較。

但是啾啾下一句,又把他釘在原地。

啾啾說:“我剛才不小心把你當成鐘棘師兄了。”

什麽意思?

少年一楞,捏緊了手,擡起頭,聲音危險:“你的意思是,鐘棘就可以?”

“也不是這個意思。”啾啾低頭垂目,語氣平平地陳述,“只是他的反應很可愛。”

比如說把火魔砍成泥,把火魔穿成串,把火魔燒成灰。

就是有點費火魔。

啾啾頓了一下:“這樣一想,我覺得鐘棘師兄可以。”

……

少年默了默,氣笑了。

“我就是鐘棘。”他說。

“我不可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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